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碰頭的冤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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碰頭的冤家

艄公劃著漿, 漁船在水面上不快不慢地前進。

行進一段時間後,水域稍稍變窄,水中有很多水杉樹,半截樹幹都泡在水裏, 行船變得越來越難。

但每次霖鈴覺得船快要撞上樹的時候, 艄公只要把槳輕輕一撥, 船就擦著樹幹開過去, 讓霖鈴大感佩服。果然是幹一行有一行本事,外人怎麽也學不明白。

水杉林過去後,水面上的菱角荷葉又漸漸增多, 有時候枝幹甚至會伸到船上來。艄公一面劃船一面用漿撥開這些菱葉, 學生們也會在船邊幫著用手清理。

這時的陽光極好, 水面上碎金跳躍,兩岸是大片大片盛開的油菜花,天地間都是一片璀璨。

霖鈴站在船頭看著兩岸風光, 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,也會看到幾個沿岸的小村莊。

原來越州多水道,很多小村莊都是沿河而建。這條水域上下游一共有二十多個村莊, 石榴村是其中一個, 位置靠近上游。

她看了會風景, 又轉身和艄公聊天。原來這艄公姓劉,排行老三, 家中祖祖輩輩都是石榴村村民,所以他對石榴村的情況非常了解。

據他介紹,石榴村是前後幾十個村莊中最富裕的村莊之一, 而庹太君所在的庹家又是石榴村裏的大戶人家之一。

這老太太丈夫早逝。她原來有一子一女,但女兒遠嫁, 兒子因病夭折,所以現在也是孑然一身。不過她心腸比較好,收養了兩個孤兒,再加上族中子侄輩很多,所以家裏也是人丁興旺。

不過艄公透露說,庹太君家在十幾年前也非常窮困,甚至一度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,到了五六年前才開始發跡。

他笑道:“所以老天爺也不講理,要一家人倒黴或是發達,也都是一轉眼的事。”

霖鈴笑道:“劉三哥,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?”

劉三哥哈哈一笑說:“我嬸嬸原是庹太君的鄰居,對她們家的事都是門兒清。”

就這樣說說笑笑,船t又在水域上飄了很久。有時候對面也會飄下來一只漁船,劉三哥就和對面船的艄公打聲招呼,反正這十裏八鄉的誰跟誰都認識。

有一次,對面船上的艄公在唱一首船歌。劉三哥聽了,也跟著一起哼唱起來。霖鈴仔細聽歌的詞兒,是這樣唱的:

自從盤古開天地,忠孝二字是根蒂

君臣父子定倫律,國家興衰匹夫義

仁人君子亮節器,歪門邪道世唾棄

昧心欺人如欺己,強詞奪理是何必

霖鈴聽到這些詞兒,心裏有點奇怪為什麽劉三哥會唱這些“又紅又專”的歌。

她悄悄向柳慈打聽,才知道原委。

原來這一帶民間流傳著很多“勸德歌”,就是用一些民歌的調子,配上當地文人寫的一些朗朗上口,勸人向善的歌詞,然後在大街小巷傳唱。

因為這些勸德歌歌詞內容都是忠君愛國那一套,官府也是樂見其成的,所以在民間傳播很廣。

有很多老百姓雖然聽不懂歌詞的含義,但是因為曲調優美通俗,他們也能像劉三哥這樣哼上幾句。

他哼著哼著,學生中的姚松忽然也跟著哼了幾句。劉三哥一楞,定定地朝他望了一會,終於忍不住問道:“小哥兒是哪裏人?”

姚松連忙回答:“在下是明州人。”

“哦,”劉三哥臉色微有遲疑。霖鈴看他表情不太對,連忙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劉三哥笑道:“小哥兒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。是我看錯了,沒事。”

霖鈴聽罷轉頭朝姚松看看。這個學生平時很低調,屬於乖乖仔那一種。長得也是眉清目秀,臉型圓圓的,臉上有兩個酒窩,很討葉大嫂之類的長輩喜歡。

他唯一的引人註目之處就是右手只有兩根手指。不過姚松為人很堅強,右手不行就用左手讀書寫字,他同學也很少拿他當殘疾人看待。

劉三哥把目光從姚松臉上轉開,繼續自娛自樂地唱歌。柳慈見他興致好,便從腰間抽出一只笛子,放在嘴邊品弄替劉三哥伴奏。

柳慈很懂音樂,這點霖鈴是早就知道的。此刻只見他站立船頭,雙眼輕閉,滿頭銀發在風中飄舞。

在陽光下,他臉上淡淡的金印忽隱忽現,就像城墻上那些被風沙掩埋的刻字。

霖鈴看著柳老,忽然生出一些感慨。人這一生啊,無論經歷什麽,最後都是要過去。

一切歸到最後不過是滿腔追憶,清歌一曲。

柳慈吹完一曲,正要把笛子放下,霖鈴忽然對他說:“柳老,我這裏也有一首曲子,我給你哼哼,你能吹出來嗎?”

柳老說:“什麽曲子?”

霖鈴開始哼哼,哼的是《梁祝》。

不過她五音不全,哼完一遍被柳老皺著眉頭點評:“你再哼一遍,哼的聲音大點。”

霖鈴只好又哼一遍。柳慈把曲子記在心中,拿起笛子放在嘴邊,輕輕吹了起來。

《梁祝》優美婉轉的曲調立刻從笛身流淌出來。這首曲子本來就有種淒婉的感覺,如此近距離聽,更是讓霖鈴的汗毛都豎起來,心中陣陣顫栗。

學生們也是聽得如癡如醉。柳老吹完曲子把笛子放下,問霖鈴說:“端叔從何處得到這麽優美的曲子?”

霖鈴信嘴拈來:“我們老家有個樂師,他彈給我聽的,我就記住了。”

她見眾人都沈浸在樂曲中不能自拔,又說道:“這首曲子背後還有個故事。話說從前有個女子,叫祝英臺,她有個同窗,叫梁山伯...”

她把《梁祝》的故事添油加醋給眾人講述一遍。出乎她意料的是,除了少數幾個像朱勉簡唐這種有情愛經驗的人,大多數學生對這個故事都沒什麽感覺,甚至一臉迷茫。

尤其是韓玉道:“天下如何會有這樣的事?怎會有女子假扮男人還不被人發現的,簡直是貽笑大方。”

周圍人都紛紛表示讚同。

霖鈴:...

一群“貽笑大方”的人在笑別人,呵呵...

這時劉三哥忽然道:“前面就是石榴村了。”

大家一聽,紛紛到船舷邊張望。只見不遠處果然有一個小村莊,村口有一大片油菜花,掩映著低矮的石頭房子。不少房頂上面炊煙陣陣,原來已經到了晚上做飯的時間。

學生們辛苦了這幾天,終於看到目的地在眼前,一個個都很興奮。霖鈴心裏也挺激動的,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在古代春游..哦不是行醫,新鮮感那是杠杠的。

劉三哥把船劃到岸邊。大家紛紛上岸,到村子裏轉悠。許多村民看見這一群陌生人過來,都忍不住朝他們打量。

柳慈向劉三哥詢問了庹太君家的住址,帶著眾人走到她家門口。庹太君家果然家境不一般,大門一座磨磚雕花牌樓門,上書“厚德載福”四個大字。門口兩塊三獅戲球祥雲紋螺蚌抱鼓石,兩只門環又黑又亮,顯然是賓客盈門。

柳慈上前在門環上扣了兩下。很快門開了,一個紮著小角兒的門童走出來,好奇地朝門外幾十個人打量。

柳慈拱手道:“小哥,我是明州桃源精舍的醫師柳慈,應庹太君之邀來給她治病,勞煩小哥通報一聲。”

門童朝他打量一番,說道:“我去通報一聲,你等一會。”

他轉身走進去。沒過多久,他又出來了,手裏拿著一封銀子遞給柳慈道:“郎主有吩咐,目前太君已經有別的醫師醫治,就不勞柳先生費心了。柳先生一路辛苦,小小薄資,權為先生充當路費,請柳先生包涵。”

柳慈一下子傻眼了,霖鈴和學生們也傻眼了。

柳慈還沒發話,門童就準備關門。霖鈴氣不過,沖上去攔在門口對那個小童說道:“我們千裏迢迢趕來給你們太君治病,你們說不要就不要,不要你們讓我們來幹嘛?這不是耍我們嗎?”

門童有點慌亂,對霖鈴說:“這是我們郎主的吩咐,小人也沒法子。請先生不要為難小人。”

霖鈴氣到發瘋,問他:“你們郎主是誰,帶我們去見他!”

門童一臉為難。柳慈上來勸道:“端叔,算了,行醫之事無法勉強。既然沒需要,我們就告辭吧。”

他說完又把那封銀子還給門童,淡聲說道:“老夫無功不受祿,你把錢還給你們郎主吧。”

說完他轉身就走。霖鈴沒辦法,也只好跟上他。

經此一事,大家都士氣低落,偌大的隊伍沒一人說話。依霖鈴的性子要馬上找劉三哥坐船回去,但柳慈見天色已晚,學生們走了一天也都累了,就提議好歹在石榴村住一晚,明天一大早再走。

霖鈴雖然生氣,但內心深處也覺得柳慈說得有理,便不再吱聲了。

眾人在石榴村轉了一圈,最後找到一處破舊的廟宇,在兩間僧房裏安頓下來。

王燮拿著錢到鎮上找村民買了些菜蔬,又買了兩只雞,回來交給常安等人生火做飯。學生們雖然行醫失敗,但是辛苦這麽多天後總算吃到頓像樣的飯,心情終於稍微好轉一點。

吃完飯眾人各回房間休息,柳慈也慢悠悠地回房。

霖鈴卻不著急休息。她站在門口越想越氣,越氣人越興奮。氣到一定程度,她忽然心生惡念。

他爹的,庹家算什麽東西,憑什麽隨便放我們鴿子?不給他們一點教訓,他們還不知天高地厚,草。

她咬咬牙,也不和柳慈他們打招呼,從屋裏拿了件東西便直接朝庹家走去。

霖鈴走到庹府門口,在門環上重重扣了幾下。

門開了,還是剛剛那個小門童。他一臉驚訝道:“你怎麽又回...”

霖鈴不等他說完,直接跨過門檻沖了進去。

門童都驚呆了,慌慌張張地攔住霖鈴道:“先生,先...你要做什麽..”

霖鈴不慌不忙道:“我去給庹太君看病。”

門童結結巴巴地說:“我們郎主剛已吩咐過,不需要諸位來醫治了...”

他把剛才拒絕柳慈的話又重覆一遍。霖鈴不想和他廢話,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:”治病救人乃是醫者本分。我們行醫之人,只要看到病人就會醫治,不管對方怎麽想。”

那小童也急了,一臉焦躁道:“可是郎主...”

霖鈴冷笑一聲:“你們郎主糊塗,難道你也跟著糊塗?本來你們庹太君的病可以治好,就因為你們不讓我進去,耽擱了治療的機會。到時候怪罪下來,你郎主還是你擔待得起呢?”

門童被說得一楞一楞。霖鈴趁他大腦短路的片刻,又不管不顧地往裏沖。

門童很快又反應過來,大聲叫著t追霖鈴,霖鈴只好跑起來躲他。

兩人一追一逃,霖鈴逃到門口時,差點和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撞上。

那人是個年輕男子,身穿錦衣頭戴包巾。他一看到小童就喝道:“不然,你在做什麽!”

不然立刻垂首站立,戰戰兢兢道:“大郎主,這位先生硬要闖進去,我不讓他進去,他就跑。”

大郎主的目光立刻朝霖鈴射過來。霖鈴不慌不忙行個禮道:“公子少安,在下有禮。在下來自明州桃源精舍,這次隨書院醫師柳先生前來為庹太君治病。誰料我們翻山越嶺過來,這位小先生卻說貴府已經不再需要我們行醫了。恕我直言,你們庹府也算是石榴村的豪門,做事怎可以如此言而無信?既然有約,那便要遵守。即使不遵守,請我們進去坐坐,當面解釋幾句也是應該的,豈可把柳先生當成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奴仆一般毫無尊重之意!難道這就是你們庹家的行事家風?”

大郎主聽完臉色不變,轉頭問不然說:“是誰叫讓柳先生回去的?”

不然回答:“是小郎主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小郎主已經從別處請了一位名醫,是給縣衙相公看過病的,所以...”

霖鈴不聽則已,一聽更加生氣。原來庹家人不僅把柳慈當備胎,還嫌棄柳慈沒給達官貴人看過病,真的是...氣死了氣死了。

她臉色一沈,開口道:“這位小郎君好不會識人。柳先生在明州可是方圓十裏都赫赫有名的名醫,不知多少人跋山涉水求他看病。再說行醫之人不在於病人有多尊貴,而在於看的人多,有經驗。你們怎知那位醫生的看病經驗能比得上柳先生?畢竟柳先生今年快八十歲了,別說看的病人,就是吃的鹽也比別人吃的飯多!”

不然縮著脖子不敢言語。大郎君皺著眉頭思索一陣,心道這人說的也不是沒道理,畢竟多個醫者多條路,說不定這個人碰巧能治好母親的病也未可知。

想到這裏他面色和緩下來,對霖鈴拱手行禮道:“小先生說的是,此事是舍弟做錯了,我一會讓舍弟出來給柳先生賠罪。現下那位醫師正在屋裏給家母診斷,小先生如不嫌棄,請隨我一起前去?”

霖鈴也不客氣,直接說:“你帶路吧。”

大郎君帶霖鈴穿越各種廊廡。霖鈴發現庹家的房子特別大,前前後後有幾十間屋子,不過房屋之間都比較緊湊,也不像何凈那樣會搞一些詩情畫意的園林景色,但是該有的裝飾都會有。

她隨大郎君走到一間裏屋門口。大郎君對她做個“請”的動作,她就邁步走了進去。

只見這間屋子裏站了十幾個人,把房間擠得看起來很小。這群人有男有女,也丫鬟小廝打扮的,也有長者打扮的人。

屋子最裏面有一張金碧輝煌的帶屏床榻,床上一只白地黑彩纏枝牡丹紋枕,上面斜躺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,正閉目養神,臉上微微有點痛苦的神色。

在她身邊坐著一個身穿緋色深衣的郎中,正在給老太太診脈。

當霖鈴的目光落在那個郎中的臉上時,她差點沒當場叫起來。

原來這人不是別人,竟然是——

胡!大!牛!

啊啊啊啊啊啊....

冤家路窄啊...

半年多不見,胡大牛更加——不能說發福,因為他本來就挺“福”的。穿衣打扮什麽的看上去又上了一個檔次,動作也文雅許多。

看來胡大牛最近混得挺不錯的,混成了給當官的看病,真是人不可貌相,呵呵...

霖鈴強忍著想要和胡大牛認親的沖動,站在旁邊看胡大牛治病。

只見胡大牛診了會子脈,又問了老夫人幾個問題,然後裝模作樣地對旁邊一個年輕公子說道:

“夫人此病,乃是火盛傷陰,肝失濡養,且腎水不足,水不涵木,致肝腎陰虧,上擾清空所致。再加上最近換季起居不慎,受外邪所染,外感內傷雙侵,故而猶甚。”

霖鈴一聽,喲吼,這胡大牛怎麽變得文鄒鄒起來了。不過話又說回來,他看病的功夫確實還可以,只是人不咋地。

旁邊那個年輕公子焦急道:“是的,我最近照看母親不慎,才使母親感染了風寒,都是兒子的過錯。”

霖鈴看著他,心說這一定就是那個趕走柳慈的小郎君了。

小郎君又問胡大牛:“動問先生可有什麽良方可以調理此病?”

胡大牛微一沈吟。庹太君這病確實有些棘手,一般來說頭痛是外感好治,內傷難愈。

庹太君卻是兩者兼而有之,而且拖得時間有點長,用藥的把握就小些。

不過他行醫的城府還是有的,不慌不忙道:“實不相瞞,太君這病拖的時間是長了些,拖得病癥有些覆雜,不過加以醫藥與針灸調理,一月有餘,有望有一定起色。”

小郎君大喜,當即準備請胡大牛移駕開方。他剛要開口,一旁忽然傳來一個矜傲的聲音:“一月有餘才有望起色,看來胡大夫的醫術也不過爾爾!”

此話一出,房間裏的人都大驚失色。胡大牛一雙小眼睛驚恐地落在霖鈴臉上。

霖鈴如今的長相和當日那個落魄臟兮兮的打扮很不一樣,再加上她穿著男裝,胡大牛一時想不起來她是誰,只是覺得她很眼熟。

大郎君見眾人尷尬,連忙趨前對庹太君說:“母親,這是兒子從明州請來的醫師柳慈先生的...”

他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,因為他發現他還不知道霖鈴是誰。

霖鈴幹咳一聲,對庹太君行禮道:“小生姓李,是柳先生的...咳咳...弟子,拜見庹太君!”

庹太君做個虛扶的動作,說道:“有勞小先生為老身奔波。念兒,給小先生拿個凳子。”

念兒就是大郎君庹念。他立刻從旁邊拿了張凳子,請霖鈴坐下,自己則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一旁。

小郎君為人比較急躁,見霖□□吻比較自信,就急著問道:“李先生有把握醫治母親?”

霖鈴微微一笑,該裝逼的時候就要裝,否則對不起穿越一遭。

“不瞞公子,”霖鈴挺起胸膛說:“在下確實有一良方,太君若是服下,不到十二個時辰就能起效!”

此話一出,不僅庹家一行人,就連胡大牛也是目瞪口呆!

原來中藥講究的就是一個調理,是一個徐徐的過程。哪會有第一天吃一碗中藥,第二天就活蹦亂跳的道理。

所以霖鈴一說,胡大牛下意識就覺得她在胡說,這人是個騙子。

他幹咳兩聲,對霖鈴冷聲道:“在下從醫多年,從來沒聽說哪個方子可以即時起效,除非是些麻沸散之類的藥物。”

見霖鈴不言語,他又轉向庹家兩個郎君,拖長了音調道:“二位公子,如今世道人心浮躁,沽名釣譽之輩層出不窮。公子切要當心,萬不可被那些心術不正之人給欺騙了。”

小郎君本來對霖鈴已經有些另眼相看,現在聽胡大牛這麽一說,對霖鈴又疑心大起。

霖鈴心裏冷笑一聲,這姓胡的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,竟然還有臉說別人是騙子,呵呵。你既無情,就別怪我無義了。

她慢悠悠地站起來對胡大牛微笑道:“胡先生說的是,如今這世上的沽名釣譽之輩確實不少,就算你我杏林之中也是層出不窮。好比有些醫師,給不同的看病診金都會不一樣。遇到求醫的外地人,不僅要收高額診金,還會在對方生命垂危之際拋下病人,任對方去死。這種毫無醫德之人,根本沒有資格擔起“大夫”二字!胡大夫,你說我說的是不是?”

胡大牛聽完這番話心裏大驚失色,臉上也像打翻了大染坊一樣紅一塊青一塊的。

聽這小白臉的話,他似乎對自己的老底很清楚,但又似乎是隨便一說,到底怎麽樣胡大牛也摸不透,所以心裏忐忑,想懟又不敢懟,只能用一雙綠豆眼瞪著霖鈴。

霖鈴看胡大牛吃癟心裏暗爽,又說:“不過胡先生定然不是我說的那種無恥小人,畢竟胡先生醫術還是過硬的。只是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。胡先生懂的醫術,不一定就是最好的,別人有更好的醫術也說不定,比如在下...”

胡大牛瞪著她說不出話。庹念這時已經等不及了,對霖鈴說道:“既然先生有辦法醫治家母,那就有勞先生。”

霖鈴慢悠悠地走到庹太君身邊t,先看看庹太君的氣色。她也不會診脈什麽的,直接問庹太君:“夫人,請問您有什麽不適?”

庹太君道:“老身近日頭痛得很,身上也乏力,不知是何緣故。”

霖鈴問她:“這種癥狀有幾天了?”

“有半月了。”

“胃口可有異常?”

“胃口還好。”

“排洩可有異常?”

眾人面面相覷。庹太君一楞,還是老實回答說:“無異常。”

“把舌頭伸出來讓在下看看。”

庹太君照做了。霖鈴觀察一番,轉頭對庹念說:“拿一碗清水過來。”

其實這些望聞問切都沒什麽用,但是樣子還是要做做的。

霖鈴在走這些流程時,胡大牛一直斜眼看著她,目光中全是不信任之色。霖鈴也不理他,只自顧自看病。

很快清水端上來了。霖鈴幹咳一聲,背對著眾人把衣服裏帶來的那樣東西放進水中,用筷子攪拌一下,然後轉過身把水遞給庹念道:“你把藥給令尊服下吧。”

庹念呆住了——確切地說在場的人都呆住了。

他們從來沒見到過這種郎中,脈也不切,藥方也不開,端上來的清水直接鼓搗一下就轉給病人喝。如果不是霖鈴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,他們當場把霖鈴轟出去都有可能。

庹念和弟弟對望一眼,庹念小心翼翼地問霖鈴:“先生不用開方麽?”

霖鈴說:“藥我已準備好,放進清水裏化開了。你們直接給令尊喝就行了。”

庹念問:“可否請教是什麽方子呢?”

“無可奉告。”

小郎君庹必一下子怒了,對霖鈴罵道:“閣下莫不是來耍我們?”

霖鈴笑而不語。庹必正要繼續發難,庹太君在後面叫他:“必兒。”

庹必急忙轉身侍奉。庹太君對他說:“我與李先生素不相識,也從無冤仇,想來他也不會千裏迢迢專門來這裏愚弄老身。老身活了這把年紀,也不懼任何意外了。既然李先生有不可透露的奇方,老身願意一試。必兒,把藥拿過來吧。”

庹必依然有些不安,但不敢忤逆母親,只能俯首道:“是。”

他把藥拿到庹太君身邊,庹太君一飲而盡。

霖鈴對庹太君說:“太君今日服下藥,明日頭痛應當就能有起色。不過此病若是要根治,還是需要柳先生診治,請各位知曉。”

太君點頭道:“多謝小先生告知,必兒念兒,將看診錢給李先生,送先生出門。”

兩人一起躬身應道: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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